陳廷焯家世考略_李慧敏.pdf

詞學第四十八輯五八陳廷焯家世考略李慧敏陳廷焯（一八五三一八九二）憑借一部白雨齋詞話，成爲詞學史上的大家。但是正如譚獻所感慨的，惜年四十以乙科終（復堂日記光緒二十四年四月十九日），未及聞達，就早早下世了，關于他的生平、家世，人們所知很少。長期以來，一般的了解僅限于白雨齋詞話的兩序兩跋，以及三種方志：清光緒十六年丹徒縣志摭余儒林文苑、民國十九年續丹徒縣志？文苑、民國十三年續纂泰州志？人物流寓。而在屈興國先生白雨齋詞話足本校注一書所收陳氏生平史料中，也只收録了這三種方志裹的小傳。方志小傳極爲簡略，而且有不少疏失。白雨齋詞話刊行于陳廷焯身後，應該較爲人熟知，但即使這樣，續纂泰州志還是把卷數八卷錯爲六卷。而詞則在當時僅有稿本、抄本流傳，就更難免錯誤。丹徒縣志摭餘和續丹徒縣志都記爲？大雅、放歌、閒情、别調等詞集共四卷。直到詞則稿本一九八四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之後，大家才明白，這四種詞集是陳廷焯編選的詞選，總名詞則，只是分爲了這四集，否則大家會誤認這所謂的四卷是陳廷焯自己的詞集。這四集每集六卷，總共有二十四卷，所以應當是不能説成四卷的。同樣，兩書所説希聲詩集八卷，也容易讓人誤認爲是陳廷焊自己的詩集，而陳氏自己在白雨齋詞話刻本卷八中則明説：余選希聲集六卷，所以存詩也。大雅集六卷，所以存詞也。可見這也是陳廷焯自己編選的一部詩選集，卷數是六卷而不是八卷。有關陳氏的生平著述尚且被記録如此，他的家世就更不爲人所知了。白雨齋詞話中許正詩的跋文提到陳廷焯的太夫子鐵峯先生，學界也就一直以此來稱呼陳廷焯的父親，甚至不知道鐵峯是名是字，遺是别號。連陳氏後人也已記不得了，他們根據了陳氏姻親京口順江洲王氏光緒癸已重修王氏家乘中的記載，知道鐵峯爲同邑附貢生，提舉銜，浙江黄岩場大使。能夠做到鹽場大使，自然家境不錯。白雨齋詞存詞後有評語，署名姪兆煊的有四條。陳氏後人還記得這位陳兆煊，字伯蔭，是陳廷焯大哥的長子。但這位大哥的名字，却也並不知曉。二二二年張海濤博士在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陳廷焯文學思想研究一書，爲我們提供了很多的材料。他在南京圖書館查閲到光緒戊子科江南鄉試同年齒録（以下簡稱齒録），陳廷焯是光緒戊子舉人，所以他的履歷也被記載在其中。齒録詳細記述了陳氏的家世：曾祖洪緒，曾祖妣氏李、王、汪、馬，祖書田，祖妣氏胡，父壬龄，母氏吕。胞伯祖書勳，胞叔祖書曾、書疇、書玉。胞兄廷杰，胞侄兆煊，胞侄孫長慶。妻氏王。子兆珍、兆霖、兆离，女四。在父母下，還記有具慶下，就是説當時其父母均還在世。光緒戊子年是一八八八年，齒録並載陳氏咸豐癸丑年十月二十日吉時生，即生于八五三年十二月二十日，陳廷焯中舉時三十五歲，父母健在，其父一八九六年去世，已是在陳廷焯去世後四年，其母則不得而知了。齒録還記載：族繁不及備載。可見陳氏家族是個很大的家族，又説陳廷焯行十，這是大家族中的排行，他只有一個哥哥，並無兄弟。這份履歷讓我們一目了然地看到陳廷焯以上陳氏三代人的名字，包括配偶的姓氏，十分難得。履歷更詳細記載了陳氏的故居，世居鎮江西門内堰頭街，當然今天已蕩然無存。陳廷焯去世後葬在鎮江附近的山上，估計那裏是陳氏家族墓地，現在也已無蹤跡可尋。如今我們知道陳廷焯的父親名陳壬龄，鐵峯是其字，母親吕氏。約在一八七年前後，陳壬龄在泰州陳廷焯家世考略五九詞學第四十八輯五一購買了一座建于明代的宅院，陳氏後人説位于八字橋西堍北側小街（今税務橋南小街），齒録記作泰州城内八字橋西街。從此陳家流寓泰州，陳廷焯便和泰州結下不解之緣。這所宅院由陳氏家族一直居住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現今存留的房屋已由泰州市文物局確定爲泰州市控制保護不可移動文物。張海濤博士又詳細考證了陈壬龄的生平，他在同治十年（一八七一）至光緒元年（一八七五）曾擔任黄巖場大使（即鹽課司），雖然官職只有八品，但身家殷實，關心文教，在任上還捐資重建了回浦書院。陳壬齡的生平由此略見梗概，更爲可喜的是，泰州的武維春先生在查閲泰州圖書館所藏重燕鹿鳴詩徵刻本時，發現了一則簡短介紹：陳壬龄，字鐵峯，江蘇丹徒人，官鹺尹。另可貴的是，此集中還保留了陳壬龄的四首七言律詩，這是我們能夠看到的他留下的唯一的文學作品。詩集刻于光緒六年（一八八），原因是泰州的王廣業早年登第，由部曹薦擢道員，引疾歸里，在光緒四年，以七十五歲的高龄鄉舉再逢，成爲一時盛事。朝廷賞給二品頂戴，准其重赴鹿鳴筵宴。泰州人士爲了慶賀，編了這樣一本詩集，使我們幸運地見到陳壬龄作品，從中想象陳廷焯可能受到的熏染。這四首詩如下：星彩弧南景運昌，巍然一殿魯靈光。秋風前度飄丹桂，春信更番上緑楊。苹宴重開新畫閣，錦衣曾逐舊春坊。蓬山領袖人中瑞，松柏青青耐雪霜。神仙嘯傲寄江湖，也似王喬舄墮鳧。南海廉車留凱澤，西臺錦字握靈樞。歡騰明鏡春常在，歸買青山興不孤。占盡人間無限福，笑他戀棧誤迷途。難得華堂晝錦開，又傳恩詔日邊來。班聯玉筍曾除席，燭秉金蓮慶舞萊。健翮已驚凌瀚海，散仙應謫自瑶臺。儒林更重經師望，大雅群欽著述才。龍門燒尾歲重周，雛鳳齊看健羽修。拜草霓旌先特達，簪花霜鬢也風流。賓筵再譜當年樂，瓊樹還登最上頭。爲報瑶華持贈意，人星常願祝優游。陳廷焯妻王夫人，出京口順江洲王氏家族。其祖父爲癸已科進士，官吏部清吏司郎中、掌司務廳，名紹曾，字省三，號醒山。其父附貢生王丹崖（一八二四一八六四），號再山，是紹曾第三子。陳妻王夫人爲王丹崖次女，陳家後來稱她爲王太夫人，看來很受尊敬。在她七十大壽時，陳家印了王太夫人一書以作紀念。書中還有一九二二年時任民國大總統的黎元洪親筆題寫的匾額内容，似乎陳家那時頗有些影響。這書很可能有很多陳廷焯的生平綫索，但可惜今天無法覓得。一九三五年王太夫人病故，享年八十三歲。陳廷焯長兄廷戒，字號不詳。戒字通怵，與陳廷焯的焯字是兄弟相關聯的名字，不是杰。據陳氏家族人説，他曾在浙江爲官，官位稍高于知府，從四品。他所得俸禄，按照舊日規矩，交其父管理持家。因而，陳壬龄不再擔任黄巖場大使後，陳氏家族的經濟並未受到影響。齒録上記載陳廷焯長兄的長子名兆煊，孫名長慶。陳兆煊應該幼從叔父陳廷焯學習過，他的名字出現在白雨齋詞存中，爲人所知。至于陳長慶，就已被人遺忘了，甚至在陳氏後人的家族成員表上都找不到他的名字；但却有陳兆煊的三女陳長敬、陳長和、陳長謙，成員表上還有長兄的另外兩個兒子姓名：陳兆禎（字保如）、陳兆祥。陳廷焯的子女，齒録記有：子兆珍、兆霖、兆宵，女四。陳氏後人的記載則是：子兆琛（八八一九四三）、兆瑜（一八八四一九四六）、兆鵬（一八八八一九七三）、兆鼎（一八九一九七八）、兆賽一八九二一九六四），大概前三人後改過名。女四人，幼女夭折，另三人是伯薪二八七八一九五三）、仲蓀（一八八二？）、叔荃（一八八六一九五六）。長女伯蘅在陳廷焯去世後，終身未婚，幫助母親持家，故深受陳家後人愛戴。次女仲蓀嫁給王夔立之子王允成，他們的孫子就是著名歷史學家王赓武先生。長子陳兆琛，字席如，續丹徒縣志載：陳兆琛，中書科中書。兩江優級師範學堂畢業，赴部覆試，陳廷焯家世考略五一一詞學第四十八輯五三奏獎舉人。其時是宣統庚戌年（一九一），同時有九人，他爲第一人。續丹徒縣志説他著有澹皆詩鈔，今未見傳。泰縣志稿記載陳兆琛在泰縣志修輯中，任分纂兼委員會委員。他一生最重要的功績，是于民國十六年二九二七）九月，創建私立泰縣高初中學校，並任校長，後又改制成立了江蘇省泰州中學的前身泰州私立時敏中學，他擔任校長長達十一年，這是泰州的第一所現代學校。次子陳兆瑜，字禹聲，曾求學並任職于北京法政專門學校，擅文學，精書法。三子陳兆鵬，字傑夫，南京高等師範學校（東南大學前身）畢業，畢生在中學教授物理。陳兆鵬去世後，詞則和白雨齋詞話手稿由其夫人張萃英保存，最終影印行世，沾溉學林。四子陳兆鼎，字鼐丞，精于圖書館學。九三年前後，他曾就職于柳詒徵主持的南京國學圖書館，便將雲韶集稿本捐贈該館。國學圖書館後來成爲南京圖書館，雲韶集稿本便直到現在還保存在館中。一九三七年，他在江蘇省立國學圖書館第十年刊上，發表了陳後山年譜。五子陈兆馨，字桂山，一九二四年畢業于東南大學，從事史地研究，並參與編輯史地學報。陳廷焯的騷壇精選録手稿殘卷，便曾長期由他保存。二一四年六月十四日，陳光裕先生（陳兆鵬子）、陳昌先生（陈兆馨子）、陳光遠先生（陳兆鼎子）將陳廷焯的稿本詞則八册、白雨齋詞話四册、騷壇精選録三册也捐贈給南京圖書館，與雲韶集一併收藏，成爲了目前我們研究陳廷焯最基本的文獻。（本文中所引用陳氏後人説法，均出自陳昌先生及陳兆瑜外孫丁道齊先生所編家族材料，謹此致謝。）（作者單位？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